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68章

關燈
第68章

淚慢慢滲出, 填滿他猩紅的眼眶,林垚的目光一點一點地從蘇羽承身移轉向那個他虧欠的女人,望著, 飽含歉意。

“你不要這樣看著我…”蘇玉芝厭棄極了:“也不用愧疚, 就像我昨日說的那般,林家與蘇家的賬,汪韓林三家與蘇家的賬, 都會一筆一筆算清。欠銀還銀血債血償。”

“就這樣結束好不好?”林垚示弱:“少林武當峨眉,還有一劍山莊、三通教、一界樓的人都在, 林家在武林中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。”眼淚滾落,“你放過林家好不好?”

這個時候向玉芝求饒…辛珊思不得不說林垚確實夠聰明。但凡玉芝對他還有一點情分在,他就贏了。可惜啊,林汪韓三家把事做得太絕了,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。

世上怎麽有這樣的人?鳳喜一不明白。不止她, 就連被押著的汪輕依都覺自己是瞎了眼。

“放過?”蘇玉芝微腫的雙目裏盡是冷冽:“怎麽放過…你告訴我怎麽放過?”手指向娘和二弟,“他們能站在這裏, 不是你們手下留情,是我蘇家命大。”

林垚乞求:“蘇家沒事,林家也已付出代價。韓震死了,汪成也死了,林汪韓三家都已落得淒慘,這件事就到此結束好不好?從此, 你走你的陽關道, 林家走林家的獨木橋, 我們兩不相見好不好?”

“你想得太美了!”蘇玉芝下望了眼地上的劍:“蘇家差點遭滅門, 你流幾滴眼淚說幾句軟話,就想把事抹了?什麽你走陽關道我走獨木橋?我爹怎麽死的因為什麽死的?你趁著蘇家辦喪, 偷偷謄抄了我玄外祖手劄,這事也不提了是嗎?蘇家放過林家,林家再繼續按著我玄外祖的手劄鑄劍售賣…說不準幾十年後,林家還能成鑄劍大家…林垚,蘇家憑什麽讓你占盡便宜?”

“那你要怎麽才能放過林…”

“不會放過。”蘇玉芝瞠目瞪著林垚。

林垚卻是不接受,手指向閻晴:“你爹是她親手殺的,你連她都放過,為什麽不放過林家?”

辛珊思輕嗤:“我沒求人放過。”

“蘇家也沒放過她。”蘇玉芝哽聲:“我能站在這,蘇家能活著來你林家討公道,是拿我爹的命換的。”

“你不要逼我。”林垚懇求。

“逼你…”

“阿彌陀佛。”方闊出聲打斷蘇玉芝的話:“冤冤相報何時了?事已至此,正如林垚所言,林家在武林之中已無立足之地,蘇娘子亦退一步吧。”

鳳玉眉蹙起,卻沒出聲。

這老禿驢終於開口了,辛珊思眼裏帶著戲謔,仍盯著他。峨眉因汪輕依,這會不好說話。一界樓在江湖上的地位跟高潔沾不上多少,湊個熱鬧順便收集點有用的信兒可以,但摻和進事…沒必要。方盛勵腰纏薄雲劍,他倒有資格說兩句,卻不想。

顧塵難得嘆氣,手背到後:“方闊大師說的在理,冤冤相報何時了。”眼望向癡癡呆呆搖搖欲癱的林忠志,“我也想勸蘇娘子退一步。”

蘇玉芝回首,淚目:“顧伯父,我也會淌眼淚。”蘇羽承雙目一凜就要推劍向前。馬月荷一把抓住他的個胳膊,她相信顧塵。

“顧莊主深明大義。”方闊提出:“林家的鑄劍術既是從蘇家盜的,那就完整歸還,並起誓林家永不鑄劍。”

顧塵點頭,像十分認同方闊的話,走到蘇家三人後,看向林垚:“蘇家也退一步,此回事只追究參與的人,放過不知情者。”問盯著他的蘇娘子,“如何?”

他們本來也沒想對無辜怎麽樣,蘇玉芝點頭:“聽您的。”

方闊一口氣不上不下,看著顧塵十指快動,就知他有心出劍,咽下到嘴邊的話,道一聲:“阿彌陀佛。”

“顧莊主說話了,老尼也觍臉請個罪。”封因示意弟子將汪輕依押到蘇家跟前:“峨眉不察,叫孽障禍害了蘇娘子蘇氏一門,罪難推卸。老尼不求蘇娘子蘇家寬恕,只望你們能給峨眉彌補的機會。”

七靈上前將汪輕依摁壓在地,雙手合十:“是我教徒無方,蘇夫人盡可怪罪,七靈無一句怨言。”

這才是悔過的樣兒。鳳喜一撇嘴賞了一記眼刀子給林垚,轉過身去逗弄風大夫懷裏的奶娃。黎久久噗嘴,噗一下樂一下。

馬月荷兩手合攏,回禮:“師太言重了,峨眉能及時處置了汪輕依,蘇家很感激。”剛在客棧洗漱時,玉芝就說了,絕煞樓的掛牌暫時撤不了,之後她會隨封因、七靈兩位師太去峨眉山居住。

論理,汪輕依已下峨眉山快十年,峨眉就是不認這茬,蘇家也說不出個什麽。現在峨眉既擔了該擔的罪責,那蘇家就更也不能蹬鼻子上臉。

看過這一個個…林垚扯唇笑起:“呵呵哈…”笑聲漸大,最後似瘋癲了一般仰首捧腹,笑得不能自已。

七靈後望,跪在地上的汪輕依落淚,聽著這笑聲,兩手緊摳大腿面。都是他,都是他毀了她。如果不是他以蘇玉芝的名去信卞廣城,她怎會用話一點一點地令彭敏山自棄?彭敏山不死,她在彭家的日子就不差。就是彭敏山死了,自己也可以回峨眉…都是他,都是他害了她。

笑聲歇,林垚長籲口氣,望向蘇玉芝:“本事不小啊,”整個人都散著股邪性,“瞧瞧這些,都是來給你們蘇家做主的。”晃蕩著退後兩步,手指指這個指指那個,“你要早把本事顯出來,我一定讓你三年抱兩。”

“廢話少說。”顧塵微笑:“還是先講講你林家到底有幾人是幹凈的。”

“你是誰?”林垚嘶吼:“你有什麽資格替蘇家問罪?”

“一劍山莊與蘇家八年前就已合作鑄劍。”顧銘亦出聲:“你說一劍山莊有沒有…”

“不可能。”林垚兩眼勒大:“不可能,蘇玉芝從來沒有提過。”

“這是蘇家的事,我為什麽要告訴你?你林家不也一直防著我嗎?”蘇玉芝嘲道:“林垚,為了幾本手劄折盡了自己折盡了林家,你滿意嗎?”

他不滿意,一點不滿意,腮邊的肉抽搐了下,彎著的臂膀慢慢垂落。就在蘇玉芝以為他終於認命的時候,林垚垂落的兩手突然摳上玉帶。

顧塵笑眼一縮,右手一張,袖中劍滑落,同時左手將蘇羽承拉往後。跪著的汪輕依不知何時已握住地上的一把劍,眼中盡是怨毒,起身轉向飛撲朝著林垚刺去。

輕輕一哢嚓,林垚掰動玉帶上的機關,數百粗針自他上腹、心□□出,立時將殺來的汪輕依刺得血淋淋。辛珊思未動,仍盯著方闊,鳳玉、封因、七靈均動作,只顧塵已飛出一劍,火紋劍貼著汪輕依的頭頂,劍尖劃過林垚的喉。

看著的林奮紋絲不動。林忠志見大兒喉頸血湧,緊繃的心口像是裂開了一樣,兩眼漸漸睜大,眼珠子慢慢暴突身子直直向前倒去。

“爹…”林奮大驚,慌忙抱住人。黎上扭頭看了一眼,將陸爻之前的話重覆了一遍:“沒救了。”

林奮不為自己求饒,他抱著父親靜靜地等著。望著躺在地上的兩具死屍,蘇玉芝強忍艱澀,微仰首不讓含在眼裏的淚落下,終於結束了。門房的人跑來,不敢進大堂也不敢瞄大堂一眼:“汪家人來了。”

汪老木匠汪柏盛沒帶多人,只領著大兒入到大堂,與鳳玉、顧塵等一眾見了禮後,立馬去查孫女汪輕依身上的傷口,之後起身拱手向蘇家三人:“老夫外出尋紫檀木才歸,汪家除了汪成,並不知輕依與林垚之間事,尋常與林家更是少往來。”

“汪成是死在林家的,與我無關。”蘇玉芝剛還在想怎麽處置林奮,現在不用想了:“汪家與林家的事,你們自己了斷吧。我去搬我的嫁妝。”

兩刻後,辛珊思一眾離開了林家。蘇玉芝的嫁妝確她說的那般,很實在,理一理塞一塞,八只箱子全裝完。出了曉春巷子,封因師太駐足,回身面向蘇家三人:“我等會在西蜀城再停留幾日,蘇娘子可以好好跟家人團聚。”

蘇玉芝雙手合十:“多謝師太。”

“那我們先告辭了。”封因領峨眉弟子向鳳玉、顧塵道別,最後跟方闊一頷首,便往豐山客棧的方向去了。聞明月與花非然隨後。

鳳玉與顧塵有話要敘,不急著走。方闊豎手:“阿彌陀佛,老僧有一求…”目光落在顧銘亦拎著的包袱上,“可否將那把劍留給老僧做個念想?”

“這劍賤賣都要值五百金。”辛珊思看著低垂著老眼的方闊:“您別為難顧莊主和蘇家了。想要留念想,您可以去方林巷子找找。魏舫在那生活了十餘年了,不會什麽也沒留下。”

顧塵跟鳳玉相視一眼。方闊點頭:“多謝閻夫人提醒,是貧僧糊塗了,告辭。”

見他轉身,黎上開口:“方闊,坦州黎家被滅門後,在南邊置的百頃地先是叫一些地痞流氓盯上,為了收地,他們打死了幾百佃戶。地收到後,佃租漲到三成。沒兩年,那些地痞流氓又被多方勢力掃清,現在的佃租不到三成,也就兩成七八。”

方闊緊握佛珠,老眼裏泛淚。

“黎家奸嗎?”黎上問。

“阿彌陀佛。”方闊不敢再停留,起步離開,帶著幾分倉促幾分沈重。

鳳玉目送他走遠,心裏在想著黎上、閻晴的話。魏舫是方闊的胞弟,因著身矮從小就自卑,方闊對他很是包容、照顧。回眼看向顧銘亦提著的包袱,所以這把劍是魏舫的?

魏舫的劍,怎麽會落到一劍山…不,應該是閻晴手裏?

辛珊思見鳳玉真人眉頭越擰越緊,不由笑道:“您別憋著想了,魏舫領百鬼勾結遲然、蒙人、東瀛人幾方勢力,在大望縣迎閻王,想要置我一家於死地。我哪會容他們放肆,已將他們通通送入黃泉了。”

噝…鳳玉驚詫:“魏舫領百鬼?”

顧塵已經聽兒子說過此事,他也是沒想到魏舫有這麽大能耐。

辛珊思點頭,意味深長:“他和方闊問題可大了。”黎上從風笑手裏抱過犯困的閨女,牽上珊思:“我們回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回到峴山客棧,天已黑盡。兩口子把閨女洗洗餵餵弄上床,便安穩地坐到桌邊用起晚飯。蘇玉芝與娘親弟弟一起吃,尺劍、風笑也沒來打攪,他們隨陸爻爺倆一道。

“這塊好。”黎上夾了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,咬去皮,放到珊思碗裏。

辛珊思把湯裏的雞腿啃幹凈,吃了口飯,便夾了紅燒肉:“你有沒有覺得顧銘亦在敘雲城遇上的那出透著股怪氣?”

黎上知道她在想什麽:“顧銘亦的娘叫秦向寧,是南劍秦獨峰的獨女。秦獨峰是南雁城秦家旁支所出,爹娘很會經營,就生了他一個。二十四娶了他師父的女兒,三十才得秦向寧。秦向寧兩歲,夫妻北上賀壽遇地龍翻身,一起死在了莫鞍山那。

秦獨峰的爹娘還未從痛失愛子的悲慟中緩過來,秦家嫡支就要他們過繼。二老不從,但也沒把話說絕,就一直拖著,拖到秦向寧十六,便將家底整個給了孫女作嫁妝,包括兒子的火紋劍。

因為這事,秦家嫡支大鬧,在顧塵迎親之日將花轎攔下。一劍山莊可不好惹,大喜之日不宜見血,但廢幾個人還是可以的。

秦向寧嫁後都沒回門,直接派了人接了爺奶到昌山養老。秦家在外沒少敗壞一劍山莊,說一劍山莊要吃絕戶。也就近些年顧銘亦長大了,他們才消停些。”

辛珊思給他扯個歪理:“秦獨峰的爹娘,在兒子死了後明明不想過繼卻不把話講明,一直耍弄著嫡支,借著嫡支的勢繼續大把大把地掙銀子。

秦向寧一個女兒家,一點不懂事,也不勸爺奶過繼為她爹延續香火,竟就厚顏帶著秦家人掙的家底帶著她爹的劍嫁去了昌山。之後,更是與秦家斷絕往來,這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麽?”

黎上接上話:“一劍山莊還名門呢,助紂為虐,吃絕戶吃得真香。”

現世幾百本小說也不是白看的,辛珊思開始編:“既吃得這麽香,那就讓顧家接著吃。來個跟秦向寧一般家景的柔弱姑娘,捧寶劍等有緣人。

只要顧銘亦中計,引了狼進昌山,那昌山遲早就是那頭狼的。想吃絕戶,結果被絕戶給吃了。”

“精彩。”光這樣簡單說說,黎上都覺情節合理,反轉充滿了諷刺:“顧銘亦沒進圈套,你說這還有以後嗎?”

辛珊思嚼著紅燒肉,凝眉想著,肉沒嚼碎就含糊道:“有。”快嚼了幾下,囫圇咽下肚,“我聽陸爻說過,鳳喜一跟顧銘亦緣深劫淺,好事多磨。”

“兩人都眉來眼去好些天了,需要磨什麽?”黎上覺以顧銘亦的性子,若是對鳳喜一沒意思,絕對不會與之親近。

辛珊思順著之前的故事接著編:“那個等待有緣人的姑娘不是體弱嗎?被顧銘亦一刺激,心生郁結,病肯定就加重了,沒多久便去世了。她的婢女懷恨在心,日日苦練劍法,終有小成,然後便去尋顧銘亦報仇了。一個堅韌、體面、劍法又精妙的女子,與你一打二鬥…”

“是與顧銘亦,我有家室。”

“對對對,她是與顧銘亦三來四去。顧銘亦因為對那個病弱姑娘心懷愧疚,也不會殺她,就這樣一次一次地跟她打。你說他們打著打著會不會生出感情?”

“難說。換我,我肯定早在那女婢找上門時就送她下去見她的小姐了。”

這人…辛珊思笑著叉了一大筷驢肉放他碗裏:“知道你對我是忠貞不二了。”

今天的驢肉鹵得真好!黎上吃了一塊,從自己碗裏夾了塊餵珊思:“顧銘亦不是一個三心二意的人,但對方若是纏得緊,他與鳳喜一之間生誤會就容易了。另外,便是給鳳喜一制造麻煩。鳳喜一乃苗族族長,苗族內裏稍微出點亂子,她就不能再圍著顧銘亦轉了。”

大祭司天晴,年事已高,看不了苗族多少。

吃了驢肉,辛珊思道:“你說我們要不要提點一下他們兩?若是真遇上了,也請他們耐住性子,來出將計就計,幫我們摸查摸查根底。”

“可以是可以,只我們暫時也沒證據證明顧塵與秦向寧也被方闊編進了話本。”

“我們只是提點。不止一劍山莊,我還要跟聞明月說聲,讓一界樓留意著些。”廣撒網,她就不信撈不著魚。辛珊思摸摸湯盅,確定不燙了,端起來幾口把淡淡的湯喝完。“咱們到敘雲城的時候,也去東林水暗市瞧瞧。”

“好。”黎上心裏暖暖的:“你這麽用心地查黎家滅門的事,是不是不想我背負太多?”

辛珊思打了個嗝:“是,我希望我們都輕輕松松地活。”嘔上來的氣帶著股腥,不禁哭喪臉,“黎大夫,我什麽時候能吃重口?”

“這不是嗎?”黎上點了點紅燒肉。

“我說的是湯。”

“還有幾天,久久就滿三個月。等到十個月好餵了,咱們就給她斷奶。”

“十個月就斷奶嗎?”辛珊思又有點舍不得。

“也可以多奶兩個月,滿周歲了再斷。”

這晚,蘇玉芝跟她娘一個屋,母女兩好些年沒長談了,聊到夜半才歇。翌日天大亮,她起身拾掇了番,就帶上銀票出了房,沒找閻晴,直接去了天字二號房尋風大夫。

風笑可不敢私做主張收她的銀:“等我問過主上…”

“您先收著,之後我跟黎大夫說。”一事歸一事,蘇玉芝堅持。風笑還是為難。這時隔壁門開,黎上走出:“收了吧。”

“是。”風笑雙手接銀票。蘇玉芝長舒口氣,彎唇笑起。雖絕煞樓的牌子還無法撤去,但二十餘年了,她的命運終於不再被束縛,這真的令她通身舒暢。

天字六號房,顧塵歇了一夜,叫了兒子過來:“你跟鳳喜一是怎麽回事?”

顧銘亦早等著問話了,如實回答:“正在相互了解。”

“她的身份你該清楚。”顧塵不是反對,就是做個提醒:“你與她在一起,她不能像你娘一樣幫你操持內務。你們生的女兒,亦只能隨她姓鳳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顧銘亦也沒想讓鳳喜一為他放棄什麽。至於孩子,姓鳳還是姓顧,不都是親生的嗎?
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顧塵不再多說這事,問起林汪兩家:“林奮還活著嗎?”

“汪家的人已來過,說汪成身上一共兩處傷勢,身前一掌是林垚打的,背後一掌是林奮出的手。林奮已死,汪柏盛親自動的手。”

“死了好。”昨日林家也是叫他看了回新奇,顧塵決定回昌山一定將這的事細述給寧娘聽聽。世上真的是什麽人都有。“待玉芝離開,我們就與蘇家母子一道往回。”

“是。”

下午,聞明月來。辛珊思沒跟她在大堂裏坐,叫了顧銘亦和鳳喜一進了一號房,給他們倒上茶。

“你有事。”鳳喜一很肯定,兩手抱臂不沾茶杯:“先說,說了本族長再決定喝不喝你這杯茶。”

黎上把睡著的姑娘小心地放到窩籃裏,用塊方巾給她蓋住小肚皮,輕輕搖窩籃。辛珊思不管鳳喜一喝不喝,自己端了茶先來一口潤潤喉:“我給你們講個故事。”

知道點情況的聞明月,眼睫顫動了下:“話本?”

“不知道,但我懷疑是。”辛珊思看向顧銘亦。鳳喜一順著她的目光瞅了一眼,問:“什麽話本?”

“一會再說這個,先講故事。”辛珊思組織了下語言:“從前有個大戶姓秦,這家嫡支不甚出息,倒是一個旁支很會來事…”

才聽幾句,顧銘亦就知閻夫人講的是南雁城秦家的事。

“旁支的獨子死了,就留下一多病的女兒,嫡支就找上門要旁支過繼…”辛珊思講的是聲情並茂:“老頭老太終於把孫女拉拔大,立馬將家底合攏合攏放到孫女的嫁妝裏。這個孫女就帶著親爹的劍和十裏紅妝遠嫁到千裏之外…有人就看不過去了,你家裏寬裕成這樣,還吃絕戶…”

講到暗市遇佳人贈劍以身相許時,顧銘亦和鳳喜一面上都不好了。

“正常情況下,這青年該入圈套的。可事實是人不貪,不要劍也不要美人了。”辛珊思問:“你們說對方會不會甘休?”

聞明月已經尋了幾本話本在看了:“如果中圈套的話,那…那個顧家呀最後肯定是落白衣姑娘手裏。”

不行了,她要喝點茶壓壓火。鳳喜一端了茶杯,揭了杯蓋,想問兩句但又不知問什麽。閻晴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主,她繞這麽一個大彎子,不可能是鬧著玩。

辛珊思神色一正,問顧銘亦:“那個捧劍的婢女長得如何,是練家子嗎?”

顧銘亦已經在回憶:“她也是半蒙著面,眉眼比白衣女子要英氣一些,眼神…眼神有點利,應該是有練功。”

“兩個至少有一個是極厲害的。”聞明月一手托著下巴:“不然她們哪敢帶寶去暗市,還一月都無事。”

辛珊思也不賣關子了,直接到:“二十年前坦州黎家遭滅門,與這回西蜀城的事,都跟方闊寫的話本有關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對對,就是這個表情。”聞明月指著鳳喜一:“我之前聽說的時候,跟你一樣。雖然覺不可思議,但昨天看清方闊的表現後,我信了。”

顧銘亦沒鳳喜一那般驚訝,原他心裏就對東林水暗市那出有疑影:“閻夫人,您的意思是方闊把我家的事編進了話本?”

“不止你家,還有蘇家、黎家…別家。”黎上道:“韓震死後,聞小掌櫃來告訴韓家是使的一個姓米的男子到絕煞樓掛的牌子。恰逢方闊找來,我與珊思就問了他,確定了西蜀城這出跟他年輕時寫的一本話本有關。

按照話本,蘇家會遭滅門,但會逃出一個人。那個人便是話本的主角,他會將蘇家滅門的事查清楚,然後報仇。”

鳳喜一緩了下,問:“你們介意我罵人嗎?”

顧銘亦擡手拽她:“不用氣。”

“那方闊呢,他是死的嗎?出了這樣的事,他對蘇家一句解釋都沒?”鳳喜一急眼:“昨天你們怎麽不把事挑明?那老不死的竟還有臉要劍當念想?他一個和尚寫話本寫滅門,還敢拿出去賣?”

“方闊背後還站著少林,我們也不能欺人太甚。等擒住那個米掌櫃,再去少林問罪也不遲。”辛珊思繼續說事:“我們分析過,懷疑方闊的話本都是根據一些事實編寫的。當然他是怎麽編的,我不知道。但…”指向顧銘亦,“你不得不防?”

黎上點到:“你是沒吃絕戶,可…”目光落到鳳喜一聲,“娶了她就等於娶了整個苗人部落。眼睜睜地看著小人得志,那背後的人一定難受至極。”

鳳喜一也不傻,問閻晴:“你剛提到那個婢女…”

“苦練功夫,為主報仇,時不時纏上顧銘亦打一場。”辛珊思問:“所謂虐戀情深深…”

“不會。”顧銘亦篤定:“我會送她下去與她主子團聚。”他並不良善。

“你怎麽送?”鳳喜一沒好氣地說:“人家有心算計你,還不防你一手。再說,對方要有底線就不會滅這家門滅那家族了,給你來點情香、迷魂香,你就完了。”

聞明月拐了下鳳喜一:“要不…你給他種上情蠱?”

好主意,鳳喜一假意翻翻身上藏著的竹筒。顧銘亦抓住她抽竹筒的手,:“別鬧。”

鳳喜一看向閻晴:“你說這麽多除了想讓我們防著點,還有別的打算吧?”

“揪出米掌櫃。”辛珊思回視鳳喜一:“若真的應了,那婢女要想接近顧銘亦,對方勢必要支開你。怎麽才能支開你,你自己應該一肚數。”

確實,鳳喜一扣住顧銘亦要抽回的手:“叫我碰上,我不給她種上幾種蠱都對不住祖宗。”

“要部署這麽多…”顧銘亦沈凝幾息,道:“他們不是一兩個人,而是股勢力。”

黎上認同:“黎家被滅門的當天就遭搬空。銀子富裕,二十年足矣培養出一股勢力。”與珊思對視一眼,看向聞明月,“聯手嗎?若真的應了我們的猜測,一界樓為一劍山莊、苗族提供及時的情報,只要能揪出米掌櫃,一切由我結賬。”

大生意呀!聞明月斜了眼邊上兩人,沒怎麽猶豫就點頭了:“能掙銀子又能解我好奇,何樂不為?”

“我們有銀子拿嗎?”鳳喜一扯下自己的錢袋子,把裏面的零碎全部倒出來。

“別裝窮。”辛珊思笑道:“就你帽上的那些金銀葉子,哪片都夠你花用一段時日的。”

“好吧。”鳳喜一松開顧銘亦的手,將桌上的碎銀、銅子撿起,裝回錢袋子:“我決定接下來的日子招搖點。得了這麽好的夫婿,不讓所有人都知道,我都對不住我鳳家的祖宗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